2013年1月4日 星期五

【三國】大江東去番外-鞠歌行


 沒辦法寫大江東去結局,就來寫想很久的陸機番外。
若有錯誤會再修改。
 
 
 

鞠歌行

朝雲升,應龍攀,乘風遠遊騰雲端。
鼓鐘歇,豈自歡,急絃高張思和彈。
時希值,年夙愆,循己雖易人知難。
王陽登,貢公歡,罕生既沒國子嘆。
嗟千載,豈虛言,邈矣遠念情愾然。

 


 

晉朝元康年間,時賈后專權,賈謐榮寵無比。貴遊豪戚、翰林文士多盡禮事之。


其時,風和日暢。賈謐座下親善者將軍石崇於金谷園廣宴賓客,顯貴豪戚,揚名求宦之人雲集。除石崇親友歐陽建、潘岳、劉琨諸人,吳國二俊陸機陸雲兄弟也受邀而至。

園中正是一片奢華爭競氣象,美妓以歌舞侍人,珍膳好酒流水般不斷盛上換下。文人為詩唱和,政客優柔逢迎。


陸雲性子溫文好靜,不慣這等聲色豪宴,但又不願放著四哥陸機獨自赴宴,只得坐在偏席,慢慢的品著酒。

那邊廂陸機與潘岳為首的諸文士較上了勁,不斷出題賦詩,吟不出的罰酒一盞。
幾輪下來,文人們裝了滿肚子的酒,紛紛藉故告退。但陸機和潘岳至今仍杯酒未入,兩人腹中的墨水似乎永遠用不盡。


只見得潘岳理了理衣襟,道:「涼颯自遠集,輕襟隨風吹。」
陸機振了振袖,正要應和。這時一道宏亮的話聲響起:

「久聞吳地陸士衡盛名,不知可否應盧某一問?」
說話的是尚書郎盧志,身著光鮮,形止卓然。
他朝潘岳行了一揖:「打擾潘侍郎雅興,還請恕罪。」
「子道無須客氣。」潘岳雍容道。

 

陸機朝盧志拱手,「不知尚書郎有何見教?」

盧志露出一個四平八穩的笑容,「志嘗聞吳地陸氏之名,幸遇君兄弟在此。正想請教,陸遜、陸抗於君近遠?」

此言一出,周遭立刻安靜下來,鄰近文人政客的視線全鎖在陸機與盧志身上。
陸雲連忙行至兄長身旁,只見陸機冷冷一笑,舉盞飲下一杯酒,才慢條斯理的回答:

「正如君於盧毓、盧珽。」

 

盧志臉上笑容不變,眼神卻已變得冷然。

周遭傳起細聲交談的嗡嗡聲。陸機朝潘岳一拱手,又喝下一盞酒表示自己無法再應詩。跟著便轉身離席。

 

陸雲忙快步跟上兄長的腳步。陸機身長七尺,步伐亦大,陸雲幾乎得用跑的才追得上。兩人遠離喧鬧的宴席場所,來到一處較靜的樓閣。

「四哥!四哥!等等我啊!」

陸機停下腳步,陸雲站到他面前,臉上有惶惑之色。
「四哥,你方才說話有些衝了,我吳國距范陽千里之遙,尚書郎真不熟悉我們的事,那也是情理之常-」
「士龍,你就是太單純了。」陸機慨然道,「父親是大將軍大司馬,西陵一戰力退敵軍,斬殺叛將;祖父貴為丞相,克劉備,平荊州,為我吳國立下無數功績。名揚海外,無人不知。他盧志既刻意尋釁,我焉能忍氣吞聲?」

陸雲搖搖頭,想說些話寬慰兄長,卻也不知如何開口。


陸機嘆了口氣,「對不住,士龍。我知你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,委屈你了。」
「四哥說哪兒的話呢?」陸雲說著握住陸機的手。

兩人正慨歎間,一旁的花徑傳來腳步聲響,一個衣著簡素抱著絃琴的老者出現,走向兩兄弟。

陸雲認得這老者,這老者也是被石崇高價聘請的琴師,方才宴中有兩首佳樂便由他所奏,又不像其他樂師衣飾華貴滿身銅臭,陸雲對其印象相當的好。

 

老者朝兩人深深一揖,「季某一直掛念兩位公子,今日終於得見,幸甚!幸甚!」
陸機微微蹙眉,陸雲好奇的朝老者靠近一步,「季先生,您與我陸家何人是舊識麼?」
老者點頭,「微名季遠,原屬故陸大司馬麾下。」

 

陸雲睜大眼睛,陸機眉蹙得更深,「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?」
季遠緩緩點頭,拿出一個小而粗糙的方塊。
陸雲見狀想起一事,接過方塊按印象開啟,方塊揭開,正是一個印章。
此印是陸抗所準備,專為傳遞情報驗證身分而做。

「我明白公子的顧慮。此間不宜長談,還請兩位公子跟季某一行。」季遠說道,抱著琴往園外行去。



兩兄弟跟著季遠走,來到一間草廬。

草廬內十分簡陋,季遠鋪開涼席請兩兄弟入坐。他放好絃琴,拿出另一個用素布精心包好的長狀物事。

季遠嘆了口氣,「當年為偵查敵情,我遠離家鄉來到晉地。但在大司馬歿後我再無機會返鄉,只得停留在此,這一留就是二十餘年。」

「但這二十幾年並非全然徒勞。當年西陵情勢險峻,開戰在即。我為求情報,混入當時晉國一位皇親顯貴的麾下,也才得以知悉許多事情。」


季遠說著揭開素布,一張桐琴出現在陸氏兄弟眼前。桐琴樣式古雅,琴尾有燒灼焦痕。

「這難道是"焦尾琴"?」陸雲訝然開口。「祖母說過先父他-」

「是的。」季遠道,看著琴的眼神充滿緬懷和敬意,「這張焦尾琴本是陸大司馬之物,後大司馬將其贈給一位知交。那就是晉國的羊成侯,羊祜大人。」



如果陸機和陸雲在看見焦尾琴時是訝然,那現在的反應就是驚嚇了。

「我是聽說過先父和羊成侯以禮相待之事。」陸機的表情很複雜,「可我從沒聽過這麼荒唐的-你說先父把家傳的焦尾琴給了羊成侯?」

「是的。」季遠回答。「當年我所混入的便是羊成侯麾下。大司馬於我有恩,我忠於陸大司馬,但也敬重著羊成侯。」

「西陵戰後,兩位大人以禮相待,互為僑禮之好,吳晉邊境恢復和平。」季遠回憶道,「那段時間我常聽見羊成侯彈琴譜曲,但一直到羊成侯接到詔令,必須返朝時,我才確知那是為了什麼。」

「於是我向羊成侯坦白了自己的身分,並請求他讓我執行最後一個工作。」


季遠雙手搭上焦尾琴,按弦撥彈,清澈琴音流動而出,宛若碧波江水,無垠蒼空,鶴鳴幽谷。陸雲聽得神往,就是滿心猜疑的陸機也為之動容。

琴音逐漸隱去,餘韻悠遠遙深。讓兩兄弟不約而同想起大江東逝之景。


「此曲名為"大江東去",是羊成侯臨行前贈與大司馬的琴曲。而大司馬則以焦尾琴做為回禮。由我親自交給羊成侯。」季遠撫琴道。

「我所記下的琴曲並不完整。完整的琴譜已經被羊成侯燒掉,做為對大司馬的悼念。」

「後來羊成侯染上重病,但不願焦尾琴從此無主,於是將琴交與我保管。這些年我一直在這裡守著它,現下既得見兩位公子,便該還予兩位。」

季遠說著將焦尾琴重新包起,恭敬地交給陸機。

陸機默默接過,看著面前的焦尾琴,包覆於琴身的素色布縟讓他想起了父親。
他對父親的記憶始終朦朧而斑駁,唯一深刻的,大概就是那戎服懸劍的素色背影。

他緩緩搖頭,和陸雲一同告別季遠,離開草廬。

 

數日後,兩兄弟再來探訪季遠,但草廬已空無一人。從此再無季遠的消息。

 有感於此番遇合,於是陸機寫下"鞠歌行",聊以抒懷。

 

 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